筆下心澄︰被明白的觸動
晶晶是一個16歲但身材十分瘦小的女孩子。瘦小，是因為她心情差便不吃。而心情差，對晶晶來說幾乎是習已為常的。難得她心情好一點的話，她會隔餐吃點東西，但在大部分的日子裏，她三餐中總有兩餐不吃；有時心情再差一點的時候，她甚至兩天才會吃一次。若過了兩天都沒吃過，她便要插胃喉餵營養奶以維持生命。這些程序她都非常熟悉。
晶晶是我兒童及青少年精神科的住院病人，我第一次見她時正是病房的派飯時間。她幽幽的坐在單人房的床上，頭垂得很低，長長的頭髮遮蓋着她整個蒼白的臉蛋，跟放在她面前熱騰騰的飯菜成了很大的對比。
曾經在其他醫院住院超過一年的她，十分熟悉醫院的運作。我雖不認識一直跟進她的臨床心理學家，但也可以想像到她們的關係。
為了能更了解她，我說︰「你一定見過臨床心理學家吧！」
她點點頭，沒有說話，也沒有表情。
「她跟你的關係好嗎？
女孩輕輕點點頭。若不仔細看，倒也真的看不到她的臉。
「她應該很明白你。」
女孩再次點頭。雖然沒有直接的眼神和言語回應，但她的非語言信息也暗示我可以慢慢地靠近她。就這樣我問她點頭的來來回回了好一陣子，她終於開口了。
「上星期上court（法庭）。」
我說：「我知道，因為我來過找你。當時你不在。那天怎樣？」
「個官係咁鬧我呀爸！」一直低着頭的她，微微把頭抬起了一點點，我便再問多些。「是嗎？你覺得怎樣？」
「開心。」雖然頭髮仍蓋住臉龐，但她放鬆了一點的表情從長長的頭髮間流露了出來，原本有氣無力的聲音也變得實在了一點。
「我可以想像你的心情，你一定是覺得那法官能夠明白你。雖然這麼多年發生過的事情他未必能完全知道、完全了解，但他在法庭上把爸爸臭罵一頓，為你多年來所受的對待發了點聲，你心裏多多少少都感到被明白、被傾聽。」
她輕聲的回應。「對啊……」
就這樣我們傾談了一些過去發生的事情。她表達多了一些心聲。
直到開會的時間快到了，我讓她知道我要離開。她點點頭表示明白。
在我離開時，飯菜涼了，而她也拿起筷子了。
青山醫院精神健康學院臨床心理學家岑小航
(轉載自香港01 | 筆下心澄 | 2023-08-29)